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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與人文

陳信實_文

生態與人文 

生態學(ecology)的字根eco-,其希臘文的原文為「家」的意思。

 生態人文學是一個新的跨領域學科,它的出現主要是因應當前生態問題的事實,包括:物種滅絕、氣候變遷、毒化地區、水源匱乏等等因人類所造成的事件。在了解人類施為的現實下,我們再也無法站在支持人與自然二分理念的立場。 

在Dipesh Charcrabarty值得記念的文字裡,在我們對於人所引起的氣候變遷的覺醒中,西方對於人類歷史與自然歷史的截然二分已經被抹去。基於這個知識,抹去界線藩籬的真確實踐正在爭取肯認。 雖然在我們的大學中,人文與科學的分野依然巨大。

在此同時,要求與支持人文與科學從來不分家的知識認知對話的呼聲卻越來越大。我們因此被呼召來建立這些知識系統間的對話橋樑:在生態科學以及人文學之間,以及西方與非西方的知識系統之間。 哲學家Val Plumwood曾愷切地說,這是尋求新的方式來想像、作為、以及成為人的一種需求。 

「我們奮力地調整,因為我們仍然處於啟蒙時期追求進步的童話中,也就是人控制著被動與不動的自然,因此也導致殖民的侵略以及商品的經濟利益。真正的威脅其實不是全球暖化本身,這些都有機會可以制止。比較大的問題是,我們沒有能力去解決那些啟蒙之後帶來關於能源、控制以及消費的極大擴張,天真地認同這些生活方式,卻無法反省何為可持續的人類文化模式。具有反省力的人,Homo reflecttus,自我批判與修正的人的時代應該來臨。Homo faber,缺乏深思的幼稚人類看來是無法解決問題了!我們必須朝向一個新的人類模式,否則僅能原地踏步。」--Deborah Bird Rose (2015, Manifesto for Living in the Anthropocene) 

談到台灣生態人文的研究,林益仁老師為一名生態人文研究者,其對生態人文的詮釋也從他的研究歷程上可以看見。本篇整理林益仁老師二十多年對生態人文的相關研究與文獻,對生態人文多元觀點與教學實踐上的論述。 

「我的學術生涯從研究動物生態學開始,曾在阿里山研究高山鼠類的棲地(家)、屏東霧台鄉的魯凱族聖地小鬼湖研究山羌的活動範圍(家)。後來,因遇到魯凱族的獵人,而對原住民文化視野中的「家」產生興趣,並由此延伸出二十世紀末馬告國家公園爭議中對泰雅族傳統領域(家)的探索。此外,我的博士論文從社會文化的脈絡探討宗教徒在自然中的價值與態度建構,試圖在深層生態學與政治生態學的不同路數中,找到一條可以多元陳「家」的道路。目前,在台北醫學大學的醫學人文研究所任教,嘗試開拓生態醫學的研究新課題。」- 林益仁 (2017) 

“家”_人與土地的故事

親自聽聽當地人如何與周遭的環境互動的故事。以基隆的媽祖廟與當地耆老作為考察與對話的場域,我們將要探討社區中的宗教人、事、物是如何跟生態關懷的議題發生關連,並且展開行動。 

故事一:貢寮的媽祖廟仁和宮,這是著名的反核四地點,在長達幾十年的反核運動中這間廟宇的信眾是在怎樣的思考下參與如此政治性的民主行動,當地的耆老將要為我們娓娓道來。媽祖廟從來都是緊貼社群且很政治的,生態人文的思考也就無法脫離對於社區意象的了解。生態,背後隱藏的前提是要求健康。宗教信仰趨吉避禍的思維,是否都有關連?這些問題我們在走動與討論中都會在不同的脈絡下觸及。邀請大家一起來參加這個有趣生活的工作坊,我們走走、看看、想想。

故事二:最驚心動魄的當然就是正濱教會的改建,直接讓山腰的小教堂落地在中正三路上。這是一整段「剝山」的過程,後來還引發土石流,土石的流瀉與大石頭幾乎衝到對面的漁會大樓。這個土石流,也間接造成日後這個地方的發展。父親的角度是見證上帝的恩典,我從生態的角度是看到一個地狹人稠的生態環境發展的基隆特色與窘境。這是一個可以談談生態人文的珍貴歷史,也是一個思考如何環境永續的課題。剛好,生態人文與永續發展正好是北藝大與北醫通識課的課名。我特別跟學生說,昨天進來參與教會的禮拜並非是來信教,而是來親自聽聽當地人如何與周遭的環境互動的故事。學生昨天不僅聽到我父親講的故事,還有更多在地教會會友對他們講的故事。真是在地故事資訊量豐富的一整天。 

 走動式工作坊_生態人文對家的想像

林益仁老師的「生態走動」(eco-walking)想法受到人類學家Tim Ingold的啟發。

Tim Ingold以生產(production)、歷史(history)、安居(dwelling)以及路線(line)來貫穿他的學思,帶給我極大的生態人文反思。我以「向家」(homing)的問題意識作為回應。在向著家的主題上,哲學家Holmes Rolston III的「故事居所」(storied residence)的概念也給我很大的啟發。 

「生態學是家學,是所在之學」是我論述的起點,我用紐西蘭國家博物館的名號Te Papa(這是咱的所在)來連結「家」也應該是博物館學的重要起點。

此外,我也談及生態博物館的概念,重點就是在闡釋我們的地方知識,我以自己去英國湖區旅遊的經驗,並以這是彼得兔與詩人華滋華斯的故鄉作為例子,羨慕在那個地方盛開著水仙花的日子以及「像雲一樣孤獨地飄來飄去」(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的意境。

 我重述了自己二十年來的走動式教學經驗,指出走動對於學生的啟發,它不僅讓學習的五官甦醒,也是跨領域交流的重要機制。我不可避免地分享921地震,馬告國家公園爭議,莫拉克風災重建以及最近回基隆老家的經驗,對我而言這些已經是自己的人生走動。

 套句Ingold的話,就是「生命本身是一段長途的走動(walking),也是冗長的對話。我們走動的路程,正是我們生活的經歷。…走動是一種深刻的社會活動,在時序、節奏與曲折的變化中,腳與聲音一般,對它者的出現與活動做出反應。我們所維持的社會關係,不僅在原來的位置中構造,也在行走於地之間進行。」 在921, 馬告,莫拉克與基隆之間的人生走動,是十足社會性,也是生態性的,因為這些經驗都讓我更深刻地去思索家的內涵。

一次一次地走讀與講演,讓我深度地進入生態的哲思之中。有點像北藝大草地上的藝術品,在具有十足稜角的方中有圓,而實相中卻有光影的虛像,我們在生命歷程中摸索且向著家的方向前進。 

 山海互依_家園的想像

段義孚教授所說的:「他處之家」(home as elsewhere),所有異鄉客在此可以找到的互依家園。 我在課堂上跟學生說,我的課就是先走讀泰雅家園與基隆家園,然後再想想自已的家園。我認為在台灣,我們很需要了解別人的家園,以便更了解自己的家園。台灣是一個settlers' society。這幾次香港人走讀泰雅家園,他們熱切想要認同台灣的心情讓我非常感動,這種態度跟我小時候一直教我們疏離自己的家園,記誦、懷念一個遙遠與陌生祖國的教育大大地不同。 

不只要了解自己的家園,也要了解他人的家園,來更加了解自己的家園;非常重要“互依家園”的概念。--陳亮全(2021)。

 

屬於你_家的探索

There is no place like home (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比得上家) 

在膾炙人口的「綠野仙蹤」(The Wizard of Oz)故事中,歷劫歸來的桃樂絲在最後感激地說出了這句話。顯然,家這個地方,無與倫比。但是要真正瞭解家的內涵,光光靠一直住在自己家裡顯然是不足的,「綠野仙蹤」的故事似乎暗示著「離家」或說是「去到別人的家」,才會真正想起自己的家園是什麼?有多麼重要?

 地理學者段義孚(Yi-Fu Tuan),曾經為地理學這個學科下了一個自己的定義,他認為地理學是「視地土為人類家園的一門學問 」(earth as the home of people)。不管他對於「空間」或是「地方」,提出多少深刻的理論視野,基本上他就是在闡述不同的人群對於所在的土地如何感知為自己家園的主題。更值得注意的是,這種家園感知是如何在歷史的時間長河中產生流變。

在他的著作「逃避主義」(Escapism)一書中,他指出人類文化的形成無非是逃避自然的結果,難道這個自然與文化的辯證不正是人類在找尋並且建構家園意象的一個社會–生態過程嗎? 對於澳洲原住民而言,這就是他們的家園,他們透過遷徙得以找到水源與食物,風化而成的天然洞穴成為棲避的所在,我突然意識到他們所謂的彩虹蛇祖先,其實不一定是在那裡各式各樣的爬蟲,而反倒是供給著生命、隨著乾濕季變化的河流的水源,在天空中我看到了孕育了這塊紅土生命的彩虹蛇。他們必須學習著去適應這個巨大地景的變化,這是他們的逃避主義,是他們生命中的自然與文化辯證,有幸看到他們的家園,我不禁也開始更深入地去探索我的家園。家園互依(home interdependence),於是成了我的關鍵字。 

 

我們需要甚麼樣的家園—安居之所?這樣的安居之所具有甚麼樣的內涵和哲學基礎? 

 

延伸閱讀:

 

參考文獻:

【LiMA新聞世界 第183集】當我們同在一起 上 2017年四月,一場走動式工作坊在魯凱族部落進行,走訪部落,跨越東、西魯凱跟下三社,討論焦點是共管共治,主辦人北醫大學林益仁教授,特別邀請來自加拿大的FikretBerkes(飛克烈.博契斯),全程參與走動式工作坊,希望藉由他在傳統生態智慧、自然資源治理,與韌性研究的專業,提供經驗的分享和討論,期盼能夠建構出國家與原住民族,在傳統領域中共治管理的可行模式,現在就帶您一起進入這幾個部落,來聽聽各部落對自然資源管理,跟現在政府之間有何落差?他們又提出哪些在地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