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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海永不失聯的愛-基隆

洪煥益_文

「我們,在這世界上都是孤獨的個體,或許並肩而行,卻也只是一小段相同目地的旅程,終究要轉彎走向不同的歧路,沒有人可以永久作伴,然而,在短暫交會時,綻放出溫暖的光輝,照亮彼此永恆的孤寂。我們都要學會別離時的沈重,才能了解重逢時的欣喜若狂,和永別後巨大的哀傷,這就是人生。」這是我很久以前在書中讀到的一段話,我想,這應該是對於經歷了浩瀚歷史長河、幾度人事變遷,終能在雜揉新舊多種文化,以及中西不同文明影響下,漸漸型塑出獨有漁城風格的基隆,最佳的寫照吧!在過了這麼多天沈澱,回想起那兩天在基隆的種種,畫面歷歷在目,記憶依舊鮮明。看到海浪沖岸浪花四濺的無比激動、船隻羅列纜繩錯節的神聖肅穆,以及在老師講解下一點一滴了解基隆舊歷新史,從陌生到理解的接近、從熟悉到感佩的認同,與組員一同經歷許多相互合作、學習、成長的過程,最後還有海洋大學學長姐儘管是臨時起意卻精心安排的賞螢秘徑。每一個橋段環環相扣,交織出一場難忘的兩天一夜基隆探訪之旅。

 我還是想好好的回憶一下大坪八斗子海岸,頂著烈日炎炎穿上草鞋,那是身為彰化子弟,從小遊玩的海灘幾乎的都是沙岸的我,第一次走上礁岩海灘,走在長滿藻類的石頭上,不得不感嘆前人的智慧,要不是腳下這兩樣「走礁神器」,我大概已經滑倒無數次了吧!我們很幸運,儘管是退潮,但剛好遇到外海有颱風的日子,因此依舊有幸能看到澎湃浪花不斷衝擊海岸,激起的白珠四濺,讓人眼花撩亂,駐足久久不能離去。這是我未曾看過也未曾想像過的場景,比起只有從過去從教科書上獲得的視覺記憶裡勾勒出的景象,親眼所見的既視感,真的震撼太多了!難怪古人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很多悸動是真的要身歷其境過方能明白的。儘管上身被曬得熾熱,腳踝泡在海水中卻是沁涼無比,稱得上是另類的冰火二重天吧!一路走著,在助教的帶領下,我認識了好多潮間帶生物,也小嚐了浸滿鹽分的石蓴,不得不佩服這些潮間帶生物堅強的生命力和適應性,能在鹽度溫度差異極大的地方佔得一席之地,演化的力量果然令人讚嘆。

最後我們停在一處海蝕平台,老師要我們席地而坐並閉上眼睛,好好體會一下周圍環境的刺激,關上視覺的那刻,我的聽覺和觸覺突然放大許多,能感受到風吹過皮膚的痕跡,清涼的觸感讓人心曠神怡;更明顯的改變是聽覺,原本只從前方襲來的浪潮聲,頓時變得像是從四面八方湧現,將我環繞在中間,感覺自己離海近了很多,但即使周圍浪潮洶湧,我卻沒有自己被擊落下水的恐懼,反而感到十分平靜,就像一個靜坐在海岸的小僧,哪怕四周波濤洶湧,我卻一如繼往的心如止水,只專注在將自己的知覺放大再放大,直到彷彿能感受到每一滴水的翻滾和震動才停歇,一分鐘後我們重新回歸光明,浪潮頓時又離我遠去,回到幾公尺外的海岸,環顧四周,景象依然是一分鐘前的樣子,一點沒變,但我已深深將那短暫的體驗牢記腦海中,我想,這就大自然的魅力吧,向人們展現他強大力量的同時,又不使人產生壓迫的畏懼感,反而是被深深吸引著。

兩天時間,我們也知道了基隆從黃帝時期一直到現今的大致發展,原先我一直認為基隆就是個漁村發展出的城市,但不得不說,這裡的人文風氣確實當濃厚,從史前時代到歷史記載、從原族原住民到遷居外來者、從原生人群的自力更生,到外國統治的建設發展,再到近代明清日民國等政權的輪替,可以說,許多對於臺灣島歷史而言相當重要的轉捩點,基隆都參與其中。也是因為親身走過,才赫然驚覺,原來基隆人的韌性是如此強大,強大到能在這依山傍海卻絕對稱不上富饒的邊角地區開疆闢土、強大到能在這一出門就踩到海水的礁岩地區旁填海造陸、強大到能在數不清統治者來來去去後仍可安然生存、強大到即使幾度因為產業變遷而沒落,甚至人們被歸類為只有「活的死人,死的活人」兩種類型的蕭條處境下,終能融合新舊風格並成功轉型,同時又保有傳統文化的質樸。我想,這就是一個地方「草根性」的最佳寫照吧,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無論外在風雨交加,牆倒屋垮,只要保有希望,就依然能蓄力成長、重新出發,浴火重生後,又是一個更加強大的自我。或許正是這樣的吸引力和地方認同,讓越來越多人燃起回鄉夢,透過在外世界走過一遭後的視野,回頭重新檢視並了解自己的出生地,從而升起一股發自內心的認同感。林益仁老師不是第一個產生這樣想法的基隆子弟,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相信在未來,會有更多有同樣想法的人,願意回家、回到基隆,擁抱這個令人感到溫暖又驕傲的海港城市。

在過程中我反思許多,假使我能在兩天裡就對一個有如此深刻的了解,那為什麼我對自己出生的地方卻好像一無所知?過去我對「家」的定義,就是一個避風港、一個受委屈後能回歸療傷的地方、一個處外闖蕩後能歇息的落腳處。如今重新思考,感覺好像過於狹隘了,家的定義應是遠遠不止如此的,好像還包含了一點對自己文化的歸屬感、一點出身在某處也以那個地方為傲的自豪、還有一點專屬於這個地方,走到哪都能被辨識的鮮明印記。說實在,「家」的真正意涵到底為何?我還是說不明白,不過也正是因為三言兩語說不明白,才更能彰顯「家」的獨一無二吧!我告訴自己,是時候輪到我也開始回過頭了解自己的出生地了,或許等到有一定程度了解的時候,我能回答得更圓滿吧!

最後還是要再次謝謝老師、助教們,以及這兩天一同學習的同學們,有些事沒有人在前頭領路,往往自己走著走著便迷失方向了;當然,做這件事的時候身旁沒有人一起努力,也會少了許多前行的動力。這些豐富的行程是緊湊的主架構,而我們與老師們一同創造的美好回憶,則替它配上了美麗色彩與生動對白,兩者的結合,交織出一部泛著懷舊色澤卻動人的膠片電影,對我而言,這就是基隆專屬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