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月+二十年的心路歷程
文 林益仁
小米方舟團隊,我們用蠻土法煉鋼的方式參與在尖石小農的農產運銷,例如:擺攤賣菜。我們自承,這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成功經驗,但反而比較像是一群有心人,包括:原民小農與大學教師合作實踐的心路歷程。到2020年十月為止,我們賣菜只賣了八個月,但實際上我在部落的蹲點工作已經超過二十年。二十年前,我們在馬告國家公園共管的主張中提出原民生態農業與旅遊的做法。
此外,在團隊的工作裡我們盡量用「合作」,而放棄用「協助」或甚至「培力」的字眼,其實有兩個主要的原因。第一,小米方舟團隊的主力成員中本來就有原民小農,但不只有小農,還有大學的教師與助理。在這個團隊裡,主要的精神是互相支持,並非誰單向協助誰的問題。第二,作為一個從來沒有賣過菜,且可能不應該去賣菜的大學教授,與一輩子都必須依賴農產維生的小農彼此之間的合作,這是很寶貴的生命參與經驗,並非一般政府計劃的內容所能涵蓋。
的確,這八個月對我真的是一個啟蒙的過程。我們的工作場域在尖石鄉與台北、台中的都會之間。雖然,尖石泰雅已經是我們的家園,但過去從來沒有像這八個月的時間一樣這麼進入到個別的泰雅農夫的日常生活中。我們所看到的事情,是過去二十年中沒有真正認真想過的事。其實,原民小農沒有我們過去想像中那麼地弱勢,那麼單純。為了生存,以及長期跟現代化社會交涉,在部落裡已經形成一個複雜的小農社會網絡,或許在台灣的各角落都有所不同。
這段分享的文字與其說是範例分享,倒不如說是一種自我反省。我回想自己的生態學養成訓練,其實是明的暗的跟所謂的「拼經濟」成長模式對抗的,這種養成讓我對於「經濟」一直很輕視。殊不知,經濟的eco-nomics以及生態的eco-logy,分享了同樣的字首eco-,希臘原文是家園的意思。經濟與生態不應該那麼敵對,如果追究來講都是在思索有關於家園建造的知識。這個道理,我是在參與小米方舟的實際工作上才身體力行地在認識與體會。在這個過程中,我開始注意到人們對於生活細節,特別是食物的生產到製備的觀念。又開始認識到原民小農如何從傳統的生活習慣改變到如今的市場經濟思維的邏輯。在傳統的分享社會以及以自利為核心的市場經濟,對於人性的挑戰與衝擊其實是很大的。
我介紹了小米方舟的核心夥伴:小米媽媽Pagung以及傻瓜農夫夏禾。我回應了論壇其他夥伴的強調,就是對於價值的堅持以及「慢經濟」的概念。其實,小米方舟工作的核心價值就是友善土地與小農團結。要堅持下去,兩者一樣難,後者可能更難。現代的社會似乎不是這樣在運作的,連原民社會也已經不是如此。我們似乎在逆向行駛,我講述了我兩位夥伴用一,二十年的時間在淬煉這樣的心志。雖然我們還沒有找到所謂的「商業模式」,但很感謝台灣好李執行長在會後跟我說,她認為我們是走在對的路上。台東縣王副縣長建議我們,價值理念的行銷必須善用電子商務。我想,我們都是義工做了很久的人,換句話說就是自我剝削很習慣的人。一下子要轉換腦袋,想想賺錢的事似乎常常會有一些小小的罪惡感。但或許,把賺錢(尋求商業模式)當成手段來利益眾生,而不是當成目的,會是一個有說服力的轉化理由。
我講到我所鍾愛的泰雅家園,特別是尖石這個地方。講到地方創生,似乎大家都只認得司馬庫斯。忘了在去司馬庫斯的沿路,遊覽車是必須開過幾十個泰雅族的部落,這些部落對於遊客都是沒有名字的部落。小米媽媽Pagung所在的田埔部落以及傻瓜農夫夏禾的煤源部落就很少為外人所知,但田埔是一個蕃茄鄉,她所生產的黑柿蕃茄佔台北的果菜市場的一半的量,而煤源部落也有許多精彩的歷史與故事。我非常同意台灣好的執行長所說的,我們需要慢經濟。只有慢下來,才會看到沿途的風景與人文。可惜了,去尖石司馬庫斯的遊客。小米方舟團隊一直認為去司馬庫斯至少應該三天,用兩天的時間在司馬庫斯以外的部落間好好暖身,了解泰雅的風情與文化,然後再用一整天慢慢地從泰雅的眼光認識這片充滿了人與自然互動經驗的歷史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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