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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未竟的遺憾

北醫醫學三 許逸

· 2021山之行紀錄

這次很遺憾因為疫情的關係,只能在家裡看著老師的文字和影片,想像山裡的風景、以及人的溫度。

這樣子遠距上山的第一課,老師帶我們來到尖石的原住民博物館,我非常喜歡這樣的開場,因為我相當同意老師說的:要來認識一個地方,先從他的地圖和故事開始認識,這樣才有個基本的地理概念。我自身在自由行的時候,每到一個地方也很喜歡去尋找遊客中心,除了解決基本生理需求外,也看看地圖、看看這個地方的特色,但和同學一起出門時往往被當怪胎。這次看到老師強調博物館的重要性,心裡很開心。

在這個博物館中,裡面的老師強調泰雅族的族群可以用流域的概念來理解。由於遍布整個北部山區,北至新店溪流域的烏來、大漢溪流域的巴陵、三光,東至蘭陽溪流域的棲蘭、英士,以及新竹這裡頭前溪上游的煤源、田埔等部落,都是不同的流域,有各自的溪水滋養著,彼此互相不侵犯。而各自的流域內,無論是山還是水,就是族人的天然”大冰箱”,抱存著生存的食物、水源、建材等等。

講到大冰箱,這是一個我非常佩服原住民老祖先的大智慧的地方。他們在大自然生態系的食物鏈中,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位子,和其他物種、和這個環境和諧的共存著,彼此間有獵食、有競爭、也有共生,他們是食物網的一環,而非外來的破壞者。他們不需要工業時代的機器來有計畫地開墾山坡地;他們不用資本主義的貨幣交易、以及規格化、標準化的生產,便能在這一個山頭、一條溪流中生活幾千年。

接著進到我們的第一個大主題-小米。漢人有句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就如同稻米有分成糙米、白米、紫米、糯米一樣,不同的米類有對應不同的使用方法;小米也分成十數種,有平常大眾吃的,也有給坐月子的媽媽吃的。小米媽媽Pagung很努力地將這個差點失傳的飲食文化,一小搓一小搓的拾回來,不只開始復耕小米、向專業的學者請教耕種技巧,還去找地方耆老們考究不同小米的外觀、特性、用途,甚至聯合其它的泰雅女性,一同營造起小米穀倉。他們所拾起的,不啻為泰雅的古老飲食文化,也插下了社區營造的秧苗。

此外,老師也有帶著我們介紹到泰雅的狩獵文化。其中有一個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們狩獵之前的”敬山”儀式,把米酒舉杯向天,然後灑於土中。然而我看到這樣的儀式,卻感覺似曾相似。在MIT台灣誌中,有一系列是造訪南台灣深山中的大鬼湖,由於大鬼湖是魯凱族的聖湖,其中的魯凱族高山嚮導也在登山口帶領一行人敬山,儀式的內容幾乎和這次泰雅族獵人的介紹是一模一樣的。這不禁讓我猜測,高山族原住民們,這一兩千年來生活在山林裡,或許早就因為山林的浩瀚與未知而體認到人的渺小。從而體認到,山不只是個族人的冰箱,而是一個應當珍惜、學會如何共存的夥伴。在進到山中索取生存需要的資源時,也不忘感謝這塊土地的賜予、尋求山神的庇佑。或許不只是泰雅族、魯凱族,所有以山為家的原住民傳統文化中都有類似的儀式吧。

我時常在想,和數百年前移民到台灣島的閩南人、客家人相比,高山族原住民一樣也是移民來到台灣的,只不過早了一兩千年,為何對地景的影響差別如此巨大。原住民族待了一兩千年,山林溪流們依然保持著原始的美貌;而閩粵族群不過遷移來台數百年,台灣的平地、河川之地景變化卻如此劇烈。想了很久,得出的結論是”文化”和”文明”所導致的差距。

和各個原住民文化相比,因為閩粵族群頂著大清帝國的文明,而後又被日本人、國民黨政府進行有計畫的開發建設、以及商業化的掠奪,導致劇烈的地景變化,以及山林資源的流失。而小老百姓們有著和外界的貿易、有著商業活動,甚至講直白些,大多數移民來台的祖先、乃至於世世代代都懷有一個發大財的人生目標,就會對大自然索取更多資源。原住民種植小米、打獵維生、劈竹造房,目的都只是為了供應基本生存的物質需求;而現代社會中,人除了供應基本生存需求外,還想透過賺取額外的財富提升生活品質,再加上歷史上各個曾經統治台灣島的殖民政府,也都是想要盡可能的攫取自然資源。於是在平地伐林為田、造橋鋪路;山坡地改建成茶園;甚至連河川地也不放過,拿來種西瓜、高麗菜(以蘭陽溪為例,整個溪谷從上游到下游全部都變成了耕地)。然而如此開墾滿足了文明社會的物質慾望,卻也導致整個生態鏈的失衡、甚至環境的破壞。尤其工業革命後生產能力的增加,以及航空、航海技術的突破導致的全球化,對於自然環境的侵犯速度有增無減。

原本人類所追求的文明,最後反倒變成環境結構失衡的推手。如果用現代社會來比喻,我們就像個貫老闆一樣,只會和大自然伸手要東西,卻沒有留給mother earth喘息、養生的機會,而不斷的”操”他,不斷過勞的情況下,最後當然會把大自然的身體弄壞,甚至招致反撲,最後傷亡的依然是人類自己。且在這無情的資本社會下,最適應不良的就是原住民朋友。他們祖先傳下來的"與山共存"這種價值觀,與外界這種貿易、資本的價值互相牴觸。為了在現代社會生存,他們別無選擇,只能鋌而走險。在平地都是已變成外來者的耕地、甚至變成工廠時,他們只能更往深山的地方開墾,而風險也就跟著提高,最後有自然災害時,舉凡甲仙小林、霧台阿禮、南橫上的各個聚落如初來、利稻等,幾乎都是原住民聚落。

反觀高山族原住民的祖先們,自古至今和mother earth和諧互動,只取自己需要的。他們採取的游耕方式,是很多熱帶雨林原始社會的共同生活模式,可以看出-"游耕"是人類和森林和諧共存的不二法門。泰雅人不會像漢人對耕地無限使用,而是在耕地疲憊的時候,改種竹子讓它休息,換個新地方耕種,等幾年後原先那塊地修養足夠了,再重新做為耕地,並把竹子砍下來當作建材、當作家具等等。如此一來,各處的土地能輪流修養而不至於地力枯竭,人和自然的生存才能永續。

這次因為疫情的關係,期待許久的新竹行程被迫取消,心裡非常遺憾,雖然透過部落格和影片,也能一窺泰雅族的文化、和泰雅部落裡頭族人保護傳統的用心。然而就如同觀看旅遊節目般,看完了這系列的文章和影片後,只是讓我更想一窺此地的廬山真面目。希望在不久的將來疫情能夠趨緩,而大夥兒也能再跟著老師一同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