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經過了貪睡的路程,我們在舊時代的樂園門口清醒。下車後只見潺潺的溪、聳立於前的青山與如埃及般耳語著的石板,只是,它正被風雨侵蝕。那些泰雅的故事和漢民族爭鬥之後,現在依舊清晰記得且站著遠眺的人,還剩多少?
他們招待我們(也許都用我們會比較好),以豐盛的佳餚,而我們所能做的只剩感謝與記得。記得食物的色香味、記得被大花咸豐草(綠肥)擁抱的水蜜桃園、記得他們轉變的過程、記得有這麼一群人,在這裡,帶著理想的手套伸手向那顆還在發育的果實。
中午過後,到了距離三十分鐘的下一鄰。迎接我們的除了甜柿小農:江大姐,還有一隻毛色黑得發亮的台灣土狗。也許牠本是條白狗,因甜柿上每一小個黑斑都化作了名為「格外品」的淚水,滴落了在牠身上,才如此黑的耀眼。那道淚也溶出了與其他禮盒品相等的愛,或許就是這樣牠才如此親近我們,向我們每個人撒嬌並獲得寵愛。
我們不會因一顆痣和胎記去醜化他人。無論是泰雅的彩虹紋面,抑或是一般的刺青,我們也視為美觀,為什麼柿子不行?每個學生長相皆不一致,卻都是有內涵的;柿子甜度都相同,卻因長相而被歧視。
同著小黑的陪伴,我們進了他的柿子園。每粒果實都像被已經被決定命運的要犯戴著頭套,但他們生活的最後仍是健康,不必受到各種農藥與化肥的殘虐。只有薰香與警示標誌像是無助的守衛看守著這片果園,所以蠅蟲的入侵被無限放大,柿子和其相依存的小農就這樣被吞噬。抵禦大軍並不容易,只有四成會完整無損,其餘六成都成了陪葬品,形成種姓制度,被以賤民的價錢售出。
離開後,又到了另一個自力更生的部落。事事都躬親,自己種菜、卻不只自己吃;自己蓋房,卻不只自己住。飯前已經習慣了禱告詞,使人安詳、使人知恩惜福。飯後的戲劇雖笨拙,背後卻都是沈重的包袱,緩慢地,或著前進,或者後退或靜止。年少的離鄉、繁縟的公文、亦敵亦友的NGO、更別提無助的農民。於是就帶著這些石頭,沈入大海,緩緩入睡。
隔天,我被刺骨的薄霧晃醒。清晨的部落像是水彩融進現實,天氣雖冷,早餐溫暖我的手心。搭上車,回到熟悉的午餐小屋旁的教堂,並不是為了接受神的祝福,而是當地居民的歡迎。縱然只有一面之緣,卻希望能帶給他們更多的溫暖,讓他們知道:就算在冬日,仍會有一絲黃光,溫暖他們的生命。你們還沒被忘記,我們會記起這裡發生的事,昇華你們價值意義。
最後一堂課在小米田。當童年逝去之物重返後,該用多少斗淚水衡量?做一件沒有人在做的事,需要多少勇氣與決心?當一小把的小米,變成一大片田,要花多久時間與力氣?當大家都把你當成瘋子看待,你,還會繼續堅持嗎?
用再多的言語都無法表達清楚,那些我學到的。唯有穿梭在其中,你才能懂:這片田地所要教我們的事。